黑腳丫踩泥巴-文韻工坊

這條街，白天是喧鬧的傳統菜市場─社子菜市場，晚上則是小小的夜市。在這裏生活了二十年，混跡街上，看著隨時上演的人生百態，有貪婪的、自私的，更多是美好的、溫情、向上。

每天晨曦破曉，各家攤販紛紛進駐，揭開了一天美好又忙碌的序幕，整條街開始熱鬧起來。在菜市場入口，第一家攤位便是賣豬肉的攤販，那位來自越南的新住民，手腳俐落地剁著豬肉，大聲賣力地吆喝著，不「輪轉」的國語、臺語夾雜著。那是一種自力更生、力爭上游的姿態。

走進去，推著小小攤車，賣油飯的阿婆，永遠開朗樂觀、笑臉迎人。再走進去，有一家賣菜的攤位，一對讀國小的兒女，會學著媽媽用稚嫩的童音幫忙叫賣，招呼著客人，那可愛又認真的模樣教人心頭一熱，婆婆媽媽也總是欣然地掏出錢包，買下鮮綠的蔬菜。

今晨，這條街上，多了一家賣日式紅豆餅的攤車。剛出爐的、溫熱而散發香氣的各種口味紅豆餅擺在攤車上，老闆是一對年輕的夫妻，他們採自助式販售，自行夾取，自行付費。我挑了幾個放進紙袋，連同價錢，想給老闆娘過目一下，老闆娘忙著添餡料，看也不看，只叫我把錢放在盒子裏就好。這樣全然的信任，讓人不禁湧起一絲佩服和感動。

傍晚的街道，有另外的風景。街道一邊是賣臭豆腐、油粿、麵線……等小吃攤位，忙碌的上班族，累了一天，終於可以坐下來，好整以暇地品嘗一碗熱騰騰的美食。另一邊則是幾家銀樓，透著鵝黃色的光，玻璃櫥窗陳設的金飾，奢華富貴，璀璨耀眼。

銀樓前面有一對擺攤賣甘蔗的中年夫妻，他們長年固定在這裏擺攤。妻子頂著一頭蓬鬆的灰白色頭髮，穿著圍裙，灰灰的臉龐看不出喜怒哀樂，旁邊擺著榨甘蔗汁的機器。生意不忙的時候，中年婦人一定捧著書在看，好幾次路過，都看她專注地看著書，就著銀樓透出來的光亮，完全無視於嘈雜的人車。一開始我以為她在看經書，有次忍不住好奇詢問，令我驚奇的是，她居然在看名家的文學小說。

就這樣，在城市的一角，在這條街上，一個看似不起眼的婦人，靜靜地看著書，成為傍晚這條街上一道最美的風景。

二十年來，無數次走過這條街，混跡於人群中，看盡人生百態，看盡起起伏伏，送往迎來，在喧囂的城市中，總能覓著那些感動的片刻。

[ 講義雜誌 文/李月治 圖/蘇力卡 2018.05.02]