詩人、學者

弗朗切斯科.佩脫拉克(Francesco Petrarca)

法國沃克呂茲泉(Fontaine-de-Vaucluse)

約一三四○年

 

奇怪的很,我渴望寫作,但不知道要寫什麼,或者要寫給誰。這無可動搖的熱情牢牢控制我,因此用筆、墨和紙寫至夜深,比休息和睡眠更教我喜愛。簡言之,我發現自己不寫作時,總是處在一種悲哀而煩惱的狀態,在休息時工作,而在工作中得到休息。

 

我的腦堅硬如石你可以把它想成是杜卡利翁的石頭( Deucalions stones 希臘神話中杜卡利翁擲出的石頭變成男人)變成的。

 

讓這孜孜不倦的靈魂凝視著羊皮紙,直到手指頭和眼睛都因這長久的張力而筋疲力竭,但它卻既不覺得熱,也沒感到冷,只像倚著最柔軟的羽絨。它只怕自己被拖走,因此緊緊握著身體這兩個想反叛的部位……

 

我的頭腦因長久的工作而清新,就好像駝物的牲口得了食物和休息而精神一振。接下來,我該怎麼做?因為我無法停筆不寫,甚至連休息的念頭都不能忍受。我寫信給你,並不是因為我要說的和你有什麼關係,而是因為現在沒有人也同樣渴望聽到消息,尤其是關於我的訊息,並且對陌生而神秘的現象同樣有知性的興趣,準備研究它們。
(文出自他寫給朋友的信)

 

四十多歲的弗朗切斯科.佩脫拉克寫這封談寫作熱情的信給義大利的聖慈(St.  Benigno)修院院長時已經是聲譽漸隆的學者兼作家,當時約為一三四○年,他可能在南法沃克呂茲泉的家。他先前已經寫過一首名為《阿非利加》(Africa,關於羅馬歷史)的史詩,在歐洲文化界頗有詩名,也得了許多榮譽。

 

一三四○年他接獲巴黎和羅馬雙方面的邀請,要按古羅馬的儀式加冕為桂冠詩人。他同意在羅馬的卡比托利歐山(Capitoline Hill)行禮但他寫作的真正動機並不是為了社會大眾的認可。相反的,真正讓他感到作家之樂的, 是他獨自一人在隱蔽的書房時。

 

在佩脫拉克坐下開始寫信時,他感到只要「筆、墨和紙」在手,就有一股「無可動搖的熱情」。他非得寫作不可,不論有沒有可以寫的對象。在這字裡行間,有一種教人啼笑皆非的自知之明,他向修院院長承認,他是為寫而寫,而不是特別要寫給誰。他就是喜愛寫,遠勝於世上的一切。

 

佩脫拉克這段文字也表達出他在寫作這個身體動作上的歡愉。他喜歡手中握著筆的感覺,和他用墨水一個字一個字寫在紙上之後的模樣。

 

整天都是寫作的好時光,但最好的時候卻似乎是當他寫到「夜深」,這讓他的靈魂感到深沉的平靜,比任何睡眠都快樂的平和,彷彿他用的精力愈多,就愈覺得活力充沛,「因長久的工作而清新。」

 

他愈辛勤寫作,就愈愛這填滿紙頁的實際經驗。「讓這孜孜不倦的靈魂凝視著羊皮紙,直到手指頭和眼睛都因這長久的張力而筋疲力竭。」

 

當他在紙上移動這疼痛的手指頭時,卻感到至高無上的滿足。

 

這是他的天職。

[聯合文學2015.03.05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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