剛從學校畢業時,我爸跟我說:「你要走哪條路我都不反對,如果想搞藝術,那第一就是家裏夠有錢能養你一輩子;第二就是骨頭夠硬,你自己去闖。我們家裏不是第一種,所以你可能要自己骨頭夠硬了。」

 

每次經過隧道,我都會許願,憋一口氣直到盡頭,才又開始呼吸。在隧道的溫暖黃光包圍和轟隆聲中,在心中一直默念著自己的願望,一遍又一遍,直到真空的聲音消失,所有現實又重新湧入耳朵,光照到臉上,我才會大大地吸一口氣。如果隧道太長,我出來時,就會像剛上岸一樣,大口喘氣。

 

朋友發現後問我:「你剛在幹嘛?」

 

「憋氣許願,很靈喔。」

 

「那去雪隧你不就斷氣了。」

 

「所以我每次進隧道之前,會看一下這個隧道多長,再來決定我願望的深度和長度。」

 

「你真天真。」

 

「你可以試試,真的很靈,我從小到大都這樣。」

 

「我才不要。」

 

「好吧,那我要繼續了,不要影響我。」

 

接著繼續在下一個隧道之前,先大大地深呼吸幾次,然後把願望憋住,直到離開隧道。

 

從隧道的黃光中穿越出來,仰頭一望不是藍天就是星空下的深邃,覺得世界還沒到盡頭,一切充滿希望,而我的願望也會好好實現。

 

許過的願望很多,而這些看起來不切實際也沒有入口,不知如何開始的願望,真的就像吹過我身上的風,有些牽動了髮絲,有些就是呼嘯過耳邊,連自己都遺忘了。

 

最常許的願望,大概就是演到一齣很棒的戲,可以在角色裏好好待上一陣子。

 

就像憋氣的過程一樣,總覺得時間非常漫長,用盡力氣地憋著一口氣,當身邊的人漸漸散去,我還憋著一口氣在演,演著演著不知不覺站到入圍的舞臺上。那個當下,我心中最感謝的是這些年陪伴我的隧道們,它們從南到北都有,有的很短,一下就穿過去了;有的非常長,讓我只能偷偷吸口氣再繼續憋氣的;也有鏤空透光的隧道,讓我不知道可否在縫隙中先呼吸一下。

 

那時候隱約覺得:看到出口的光亮再呼吸,願望就會實現的信念,非常強烈,其實也就是一個自己的小小儀式。

 

剛從學校畢業時,我爸跟我說:「你要走哪條路我都不反對,如果想搞藝術,那第一就是家裏夠有錢能養你一輩子;第二就是骨頭夠硬,你自己去闖。我們家裏不是第一種,所以你可能要自己骨頭夠硬了。」

 

憋著一口氣,我沒有回答,在車子穿過一個個隧道的時候,我安靜下來,在背後蔓延出一對翅膀,帶著隧道裏的光,筆直地朝那個答案飛去。

 

[講義雜誌 連俞涵 2019.04.08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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