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腳丫踩泥巴-文韻工坊

「我就是這樣做自己怎麼了嗎？！不喜歡就離開。」不少網紅揮著旗幟如是說。一股「做自己」的風潮席捲教育現場，對於情商尚未成熟的學生，「做自己」究竟是鼓勵認同還是傷害認同？

我曾有位學生個性相當坦率，入校沒多久後就向全班出櫃，昭告所有人他喜歡男生而且這輩子只想跟那個誰結婚，如此言論，不久後便傳開在整個年級。

這位學生會戲謔地說「老師！那個誰也是好不好，你看他那樣一定也是只是不敢承認。」許多時候學生所謂的「做自己」，是在傷害跟他熟識的人。

當他人無意對於自我產生高度認同時，該生則會以一種「你好膽小」的態度來讓其他人感受到冷暴力，因為自己夠有勇氣能夠「做自己」，其他人沒我這麼厲害。

記得有次該生當著全班面前質問他好友為何要當雙面人，只因對方沒有意願想要承認自己的性向。自我摸索的過程什麼都有可能，可該生卻以時代潮流為標竿，認為這才叫做「做自己」，要大聲的說出來不要畏懼。

該生講的言之鑿鑿，聽的人卻心驚膽跳，這樣的情形讓人困擾，更加深他好友內心的恐懼。究竟有同溫層是好事還是件壞事？在學校這樣的場域真的大聲說出來就沒事了嗎？

現今的教育現場要求多元化的適性發展，網路的便利加速了學生對於自我認同的價值觀，無非好壞，可是卻忘了站在對方的角度思量。現在的世代強調做自己，但這種方式的「做自己」真的是好事嗎？

「包容我是你應該做的」，可包容了你，誰包容我？

「因為我就是這樣，所以你要包容我。」包容竟成為一種幫助他人成為情緒勒索的高手。我包容了你的情緒，那我自己呢？該如何不讓自己活在老是要求對方包容的索求之中，首要條件是懂自己，從失敗感受中學習接納與調整。

當某種事件狀態一直存在時，許多時候我們只能選擇包容，就筆者觀察教育現場所談論的包容他人，有時反倒降低了讓學生養成自我復原之能力。相信不少人和筆者一樣都有過包容對方所造成的慘痛經驗，包容反倒讓自身的情緒受了波動與影響。久而久之包容養出縱容，養滿了的縱容慢慢成為無形殺害他人的情感殺手。

大聲做自己會被討厭怎麼辦？我認為這是應該承受的。一種米養百種人，我們無法要求別人一定要這樣想，但可以做到從自己心態上的調整與換位思考，用溝通來進行雙方思想上的梳洗，並非只能表現出「我這樣為什麼不行？」的態度。

有些人以沉默代替發聲，認為因為都習慣了也就無所謂，有些則認為逃避是最好的良藥的包容他人與現狀。但包容後受傷的卻是自己。

無法分辨何為做自己的學生們，只學到了表象卻忘了實質意涵。都選擇了說出為何情緒還是受傷？不外乎就是行為在心底留下了烙印。不論是何種關係上的包容並非是單向一昧討求，不溝通絕非上策。如何在這樣的狀態不讓自己成了情感綁架的兇手，挖掘與療癒自我是必經之路。

筆者小時後也是不懂得將情緒說出口的人。工作後花了一大段時間反覆咀嚼、思考著該如何幫助自己在心中那曾遺失的角落重頭認識，學習從破碎的零件中懂自己。想獲得療癒，首先步驟是翻開過往的自己與自我對話。

練習與自己的失敗對話，建立復原力

直率坦然的學生有他的好，不過當太做自己沒顧慮到他人感受時就是不好。做自己是把別人的感覺拒絕在外，只專注在自身身上，該如何重新調整自己內心的狀態，需要從內心過往的清創開始。

國外知名內衣品牌Spanx的創始人Sara Blakely曾在一場演講說過，從小父親在每天的相處之中，都會詢問：「你今天失敗了嗎？」藉由失敗的挫折感來建立起彈回的力量，築起心中的復原力。

每個人都有復原力，在不同的時間點都會使用到這個技能，每個人的方式與對自我喊話的方法皆不一樣，在與自我對話中找尋失敗碎片接著快速調整。復原力就是在逆境中能夠彈回的能力，將挫敗看成挑戰而非威脅，並可從中獲取成長。

想使用復原力有個必要條件，你要懂得失敗並且擁抱它。自我認同的歷程，就是將自己剝開然後好好的把失敗碎片從血管中取出，如此一段自我清創的過程正是懂自己的開始。

沒有失敗怎能知道成功，少了悲傷又怎能感受快樂？該如何讓自己能增強復原力，筆者認為先懂得覺察自身情緒、檢測感知狀態、寫下事件或說出來、重新思考自己所在意點、試著以不同角度去看事情，最後告訴自己這樣的情緒可以換種方法存在。可運用一些儀式化的方式，來消弭不舒適的感受。

懂得自己才能同理他人，而非一昧的將人往外推的做自己

心理學家蘇珊．大衛說過：「有勇氣的人不是沒有恐懼，而是披著勇氣往前進。」回溯過往的傷痛比擁抱現在的自己還難，我們都是因為過往而成為了現在，要讓自己能夠調整，許多時候要從過往開始看起。

有人因疼痛作罷，又或者因過往失敗的倒影所產生恐懼不敢繼續。企圖將剛冒出芽的頭閒置，沿著時間尋找藉口，然後一不做二不休掩蓋瘡疤，再也不提。有勇氣包容且面對自我的人，只是多了份倔強，無人知曉的反覆檢閱調整。

對於直接出櫃的學生我感到相當欽佩，至少他有勇氣能面對自己的所需。對於說出後所要面對的挑戰，筆者認為只有從懂自己這方面著手，才能增強自身的復原力。我們管不住別人的嘴與思維，可至少可以懂得自己如何完整自己。

在這個不停講求做自己的時代，能否多點真誠在自身身上，懂得自己才能同理他人，而非一昧的將人往外推的做自己。真心一直都是件麻煩事，可是連對待自己都無法誠心，那不就更麻煩了？

[關鍵評論 洪健祐(國中老師) 2022.03.20]